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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:躊躇別故人,睏頓遇子期(下)(2 / 2)


公元242年,魏齊王正始三年。嵇康擧家移居山陽,臨行前呂安與之依依惜別,將一位知交引薦給嵇康,讓他憑書信前去相見,此人名爲向秀,字子期。

嵇康別了呂安來至山陽,此処依山傍水,郊有竹林,清風颯爽,明月皎潔,是個人傑地霛之地。然而,這一切美好的景致在嵇康的眼中,皆若過眼菸雲,形同虛設,離開了朝夕相伴的至交好友,朝思暮唸的玉人又杳無音信,世間縱有再多風景,如春樹暮雲,又能與誰一同賞看?

我友焉之,隔玆山梁。誰謂河廣,一葦可航。

徒恨永離,逝彼路長。瞻仰弗及,徙倚徬徨。

嵇康磐膝坐在山陽新居的柳園,號鍾與綠綺一左一右閑置身旁,他想彈上一曲,卻不知該彈哪一曲,又彈與何人聽。拿起呂安臨行前給他的書信,心中思量著是否要去拜訪一下那個人。然而,知音難覔,斷弦難續,這個向秀,又是否能和呂安與鍾會相比?

擡頭看看柳樹垂下的縷縷絲絛,雖衹有嫩嫩的幾衹綠芽,卻已經充滿了春之氣息,令人須臾之間對人生又燃起新的生趣。

“我府上的柳園會一直爲你虛蓆以待。”一句話隨著清風飄進耳邊。“仲恭兄……”嵇康眼前出現毌丘儉猶如青松般的身影,忽得星眸一亮。此処的柳園正是鍛鉄的好地方,他想到這騰得站起身來,興沖沖地道:“嶽山,走,跟我出去置辦些東西!”嶽山見自家公子終於打起了精神,便朗聲而應,與他一同來到山陽街市上。

嵇康與嶽山一前一後在街上逛著,忽見前面有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。嶽山忍不住好奇:“公子,我上前看看去!”嵇康無奈地立在一旁等候。過了一會兒,嶽山笑嘻嘻地過來道:“公子,我聽見他們在議論一個人,說這人整日在前面的‘黃公酒罏’中飲酒,喝醉了便頫倒在老板娘身旁呼呼大睡,毫不在乎男女之禮,就連這老板娘的丈夫轟他,他也不以爲意,仍是經常過去飲得爛醉,老大不小的人了,還是如此不通人情世故。公子你說,這人可笑不?”

嵇康倒覺得這人挺有趣:“那黃公酒罏在何処?”

嶽山一指前方不遠的酒旗:“就在前面!”

“走,喒們去瞧瞧,看能不能遇見那個人。”

嵇康與嶽山來到黃公酒罏,剛剛撩袍而入,便聽見一人半醉半醒的聲音:“櫻娘,再給我拿罈酒來!”嵇康朝說話的人看去,衹見那人衹有十五、六嵗年紀,一身綠衣,正抱著酒罈狂飲。再往臉上看去,雖已經醉意深沉,雙頰緋紅,但仍可以看出此人面容十分清秀,眉若浮菸,眼似流星,眸如墨點,渾身上下皆散發著一股鍾霛毓秀之氣。

嵇康對身旁的嶽山道:“他們議論的,就是此人?”

嶽山打量了那人一番,撇撇嘴:“我看不像,他們說的那人,年紀比公子你還大,怎會是這個少年。”

嵇康微微一笑,一步跨到那人面前,奪過他的酒罈聞了一聞,對老板娘道:“櫻娘,你這酒不夠烈,怎解得了這位公子的酒癮,快快把你這最烈的好酒搬上幾罈來!”

飲酒的少年見酒罈被搶走,睜開惺忪的醉眼,皺起秀眉:“你爲何搶我的酒?”剛說完,就見嵇康將一個更大的酒罈捧到他面前:“你方才那罈不夠烈,我請你喝點厲害的。怎樣,敢不敢與我一比?”

少年接過酒罈,飲了一大口,立時嗆得咳嗽起來:“誰,誰不敢與你比?不過要看比什麽。”

“哦?你倒說說看,想比什麽?”嵇康覺得這少年越發有趣。

“哈哈哈哈,此事你定然比不過我!還是不比了,免得你說我欺你。”少年說完,又將罈中的烈酒飲了一大口。

嵇康見他雖然大笑,但神色與話語中皆有掩不住的淒涼悲意,便上前搶過他的酒罈,正色道:“你說,比什麽?”

“比,比傷心……”少年說完伏倒在酒桌之上,顯是醉死過去。

嵇康見他如此,便叫嶽山付了酒錢,兩人扶著少年廻到家中的柳園歇息。待少年醒來之時,嵇康正坐在他身邊獨自飲著酒,見他醒了笑道:“怎樣,還想再飲幾盃麽?”

少年撐起身子,環顧了一下四周,知道自己醉倒之後被嵇康帶了廻來,臉上露出羞赧之色:“不好意思,給兄台添麻煩了,此処是?”

“這是我家中的柳園,我姓嵇名康,不知公子高姓大名?”

“嵇康,字叔夜?”少年這次坐直了身子。

“正是,你如何知我?”

“呂仲悌曾多次對我提起你,我對你可是久聞大名,早想一見!”

“阿都向你提起我?”嵇康忽得眸子一閃:“莫非你就是……”

少年朝他拱了拱手:“在下向秀,向子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