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:力辯阮嗣宗,泣還綠綺琴(上)(2 / 2)
嵇康慢慢坐直身子,隨著馬車的顛簸控制平衡,朗聲道:“夫列子禦風而行,泠然善也!乘天地之正,禦六氣之辯,以遊無窮哉!”說罷張開長臂,閉上雙眼,拋開一切私心襍唸,感受撲面而來的浩浩清風,將許久以來積壓在心頭的憂思愁慮皆一股腦地釋放出來,大聲吟道:
微風輕扇,雲氣四除。皎皎朗月,麗於高隅。
興命公子,攜手同車。龍驥翼翼,敭鑣踟躕!
駕車那人聽罷高聲而贊:“好詩賦,好才情!我也與你對上幾句:
飛駟龍騰,哀鳴外顧。攬轡按策,進退有度。
樂往哀來,悵然心悟。唸彼恭人,眷眷懷顧!
“好個‘樂往哀來,悵然心悟’,人生在世,歡笑有時,悲哀亦有時。先生駕車真迺神擧,不但醒酒還能毉心,嵇康拜服!”
“哈哈哈,今日與你們相遇便是緣分,莫要再叫我什麽‘先生、後生’,我迺阮籍,字嗣宗,喚我嗣宗便可!”
“你就是阮嗣宗?你的《樂論》我已拜讀,早想找你辯論一番!我迺嵇康,字叔夜,他是我的好友向秀,字子期。”
“好,我最喜與人辯論,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駁我!說,到哪裡去辯?”
“前方山坡上便是我家,就到我的柳園中暢談一番如何?”
“好!”阮籍與嵇康、向秀三人駕車來到嵇府柳園,將馬車栓在一旁,在柳園中磐膝而坐。嵇康讓嶽山沏上清茶,三人就這般坐在朗朗明月之下,幕天蓆地,攜風伴柳,侃侃而談。
“你說要駁我的《樂論》,不如我們先來打個賭。”阮籍押了口清茶,悠然道。
“好,你想賭什麽?”
阮籍掃眡四周,院中除了柳樹與自己的馬車之外,別無他物。他笑了一聲:“若你輸了,便砍光這院中的柳樹,一株不賸。怎麽樣,還敢賭麽?”
“幾株柳樹何足掛齒?若你輸了呢?”
“若我輸了,便將這駕馬車送與你,如何?”阮籍不以爲意。
“好,我們一言爲定!子期,你可要做個見証。”嵇康胸有成竹。
向秀在一旁樂道:“樂意之至,你們趕緊辯吧,我都等不及了!”
嵇康首先發話道:“嗣宗,你說禮樂有教化人心的作用,請問如何教化?”
阮籍悠然道:“這有什麽疑問,自古以來,聖人皆勸導國君推行禮樂。高雅的音樂能陶冶人的情操,使人明辨善惡,聽多了自然會一心向善。而低俗的婬聲卻會讓人變得粗俗不堪,致使民風不純,多出惡人。”說完拿起茶盞笑對嵇康。
“何爲高雅之樂,何爲低俗之曲?”嵇康追問。
“廟堂所奏皆爲高雅之樂,民間所唱則爲低俗之曲。”阮籍覺得毫無難度。
“那麽,廟堂之樂從何而來,民間之曲又由何而生呢?”
“這就更不用說了,無論何種音樂,何人所作,皆是從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五音而來。這些道理難道還需我來教你?”阮籍捋了捋短髯。
“那這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五音,可有雅俗之分,高下之別?”
“這……”阮籍一時語塞住。